筆者在小有學成後(竟敢說自己有學成(笑)，就經常偕朋友一同參觀拍賣會，一方面為朋友作藝術審美的索引，其次也讓自己開開眼界；雖然筆者沒能每次親臨拍賣會場，但自身以拍賣為主業，接著來的「藝術開箱」系列將會以拍賣、藝博會及特選展覽，帶領讀者一起審視當代藝術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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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拍賣會》以今年度四家大拍賣行(中國嘉德China Gardian、蘇富比Sotheby、佳士得Christie、邦瀚斯Bonhams)春季拍賣為主題，導入藝術理論觀點，淺談拍賣會，深入藝術審美之趣。
本篇揀選2024春拍中國嘉德China Gardian主題專拍《四時之美》裡，吳冠中(1919-2010)發表於1978年的作品〈玉龍雪山〉，其初步估價高達港元一千五百萬至兩千萬元，約為台幣NT$ 六千萬至八千萬元間(驚！真是天價啊！)。
吳冠中作為亞洲西畫之先鋒，其歷史定位自然無需多言。屏除其作者光環外，我們針對作品〈玉龍雪山〉客觀探究：〈玉龍雪山〉作品尺幅不大(約為三十號左右)但其中的藝術文本卻份量相當。
| 俄國形式主義書寫劃歸為兩部份，分別是「寓言fabula」與「情節syuzhet」，前者是指「寫了什麼？」而後者是指「怎麼寫？」。
本作品的寓言(寫了什麼)部分是松柏、麗江城與遠山(玉龍山)，作為具象繪畫材料，提供了作品制定語場(field)的功能，將觀看限縮在一個固定的審美環境之中；玉龍山為雲南大山，雖在西南但山頭終年常白，此符號有效地將觀者的觀看點定位在清涼的南方山城，而松柏與麗江城則是將環境的細節又一體現，盎然蓊鬱的松枝與明媚山城，更彰顯了陽春時節的溫暖，精準地將空間與時間鎖定。
而其中藝術性則是蘊含於「怎麼書寫？(情節)」之中，情節也就是組裝這些材料的方法，是藝術書寫之文學性(literature)的源起之處，而吳冠中一直都是筆法之上的能手大師，即如同他的偶像梵谷，每一個筆觸都有應力與潛變內含其中，而這即是情節之中的「動機」。
| 爰以20世紀藝術理論學家‑托馬舍夫斯基(1890‑1957)提出的論述，「動機，作為情節的最小單位」，可以簡單地理解情節是動機的堆疊，而在繪畫上即是指用色、筆觸、線條，聰明的觀眾朋友已經看出其中奧妙了
吳冠中作品之中的動機堆疊非常豐滿縝密，每一筆觸、設色乃至於是張弛、虛實軟硬，都經過計算與編排(這並不是說吳老善於算工，而是指內化之功力已成大巧)，例如：其筆下的松柏樹梢因為松葉之重而有下垂走勢，但其松葉的生長方向(筆觸方向)卻是向上生長，體現了豐茂雍容卻不失筋骨神態；再舉例：一般來說遠景的描繪，會刻意放鬆筆觸使其色塊銜接柔軟，但吳老筆下玉龍山，設色正負型(指明暗)分野明確，體積感極其強烈、質地硬挺，更顯山巔陡峭如有斧劈峻削。
沒有任何一筆多餘或缺，這些動機就如同詩詞裡的用字，戲劇裡的表情，相互嵌合緊扣，形成了完美的情節，而這些動機(細節)的堆疊也使〈玉龍雪山〉成為本次中國嘉德春拍的超高價代表之作，實至名歸。
下篇我們將一起觀看蘇富比Sotheby春拍的精彩作品，開箱現代藝術的華麗終章(聳動！)，最重磅的史詩見證，並且搭配藝術理論‑〈藝術終結後〉一起服用(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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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李宗憲
藝術研究工作者，生於眷村，當過詩人、閒人、異鄉人。
圖 | 中國嘉德網站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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