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兒時最愛看的動畫-〈中華一番〉，動畫中男主角小當家，從四川遠赴廣州拜師學藝；其中描寫的廣州城令兒時的筆者無限嚮往，市井歡騰、水榭歌樓，這即是筆者對於「廣州」的最初印象；然而我們後看這些劇情戲碼，多半都是動畫作者的想像與刻板印象(動畫作者團隊是日本人居多)，但遙居海外的筆者又何嘗不是在一知半解的情狀之下被其被深深吸引呢？讓我們一起以這奇怪的開場，一起開箱有著無限魅力的嶺南文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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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別〈中華一番〉那似是而非的廣州印象後，再次接觸嶺南文化已是高中的學科課程，有關於清末十三行與海上貿易之門戶，取而代之的是生硬扎實、龐大且正確的大敘事(grand narrative)，可惜「凡是不容質疑的，就不會引人好奇了」，香港文物探知館的「同一屋簷下：嶺南傳統建築源流與藝術」帶嶺南文化再次進入筆者的視野。
| 在當代藝術審美之中「陌異化Defamiliarization」是美感之源生所在之一，亦是藝術創作的技巧之一，簡化到極點來說也就是「陌生之美」，過度熟悉的事物往往會淪為日常語言，而詩歌卻總是陌生的，這種藝術狀態可以是刻意為之，也可能產生在無意之間或是語境的隔閡。
嶺南文化的陌異是處於一種若即若離的半知半解狀態(對於不在粵地生養的人們)，若深入探究會發現這種陌異來自於嶺南文化有著極高的可塑性與融合性，可以說：「它一直用一種很新的方式，在做一個很古典的東西」，因與中原漢地相隔重山複水之天險，居南偏安，因隔五嶺故名嶺南，其藝術、文化，乃至於是語言，文化雖出漢地，地理與文化上的差異，更經過了海上貿易時代的洗鍊，已與中原漢地面貌異之，更有甚者可以說嶺南文化對於嶺南人士也有著某種程度的陌異(因為大量外來文化的介入)，這也讓嶺南藝術比起日常語言更像是詩歌語言。展覽中常見的「石灣陶」，明顯區別於中原美學的造形，有著強烈的東方脈絡，盤根錯節直達濫觴之處，卻又貌合神離與之有著隔閡。
以舞台呈現故事題材，是嶺南藝術中常見的創作形式。
當我們藉由展品中石灣公仔(花脊)的觀看，初體悟了嶺南建築雕梁畫棟的外飾之美，慢慢品味箇中悠長底蘊，廣府人在明清貿易時代積攢的豐厚資本，聘募各地工匠，工藝以商賈之餘，更有循慕古風之雅興，精緻所居建築，可以說是開亞洲「精品化」之先河(也確實對於當時的西方而言，廣府產品是舶來奢品)。石灣陶作為嶺南園林建築之重點特色，從原先的民間用器，到譽滿京師乃至於暢銷海外，也為廣府(其中尤指佛山石灣)奠定了「南國陶都」之美稱，以陶造形為畫，如有舞臺歌樓的呈現，頓時有看賞戲曲風雅逸趣，不禁讓人遙想起〈中華一番〉劇中的熱鬧情境(又提電視)；如果以西洋美術史的觀點則是東方的「歷史畫Historia」，以舞台的形式呈現故事，此外以理論層面觀看則與西洋藝術理論「阿爾伯蒂之窗」有著相同脈絡，同是在平面之中創造(挖空)空間，有著幻覺空間(Illusion)的深度，構成一扇觀景窗，讓觀看者可以沉浸其中，作為一種古代的電視(還提電視)。
有「阿爾伯蒂之窗」的概念在其中，同是在平面之中創造(挖空)空間，有著幻覺空間(Illusion)的深度，構成一扇觀景窗，像是古代的電視。
值得一提的是嶺南建築裝飾中「灰塑」，造形生動其色千變萬彩，與北地中原之屋房裝飾有迥異殊勝之處，相較下更濃豔且繁縟，其上「採摘」下的雕塑品更是博館之中的珍奇孤品(當然現如今不可再盜取破壞擷取)，「灰塑」是以石灰為主料，加入「柴米油鹽糖」為輔料，看似尋常之物的組合，卻可以使灰塑製品可耐千年風雨之侵，物理性質及其優越，呈色鮮美絢麗，相較於燒製的陶器、炻器更有可塑性(且不用擔心燒裂、縮脹問題)，更可隨心所欲造形作品。
既提到了「窗」，必使人聯想到雕塑藝術史上的曠世名作-奧古斯特羅丹Auguste Rodin(1840-1917)的〈地獄之門(La Porte de l’Enfer)〉，該作將繁縟華麗與阿爾伯地之窗的元素與概念應用極致，是「窗」之登峰造極的作品；而「同個屋簷下：嶺南傳統建築源流與藝術」之重點展品〈番禺神樓〉(1909)，由番禺陳氏族人出資建造，即是可以與〈地獄之門〉相競的絕美藝術品，作為嶺南地區最大最精的木雕之作，全件以166件部件榫卯連接，圓雕、鏤雕工藝盡出，再以高浮雕、淺浮雕錯落應用以顯此間深淺遠近變化，其上髹漆貼金窮奢之粹美，是國家一級文物藝術品，其中薈萃百工匠心極藝，是私毫不遜於〈地獄之門〉的名作，更是值得在世界範圍藝術史留名的傳奇經典。
「三雕二塑」是嶺南建築工藝之高光要點，「三雕」分別是：木雕、石雕、磚雕，「二塑」是陶塑與灰塑；前者如是〈番禺神樓〉，後者有石灣陶、灰塑，其特色皆多有華麗濃豔、活潑歡快之調韻，再再體現了嶺南文化承接中原脈絡卻別有革新深化且精粹的殊異之美，比起北地中原的高古端美，嶺南藝術更為鮮活雀躍；【同一屋簷下：嶺南傳統建築源流與藝術】集結嶺南建築藝術之精華，向觀者大眾昭示了一龐大且悠長的藝術文史大觀，如一部別具特色的南方紅樓夢(取其宅院美感之意)，出自民間而登高於廟堂，以最親近百姓的語言書寫深邃動人的史詩。
文 | 李宗憲 (藝術研究工作者，生於眷村，當過詩人、閒人、異鄉人。)
圖 | 香港文物探知館
同一屋簷下：嶺南傳統建築源流與藝術
展期 | 即日起至明年六月二日
地點 | 尖沙咀海防道九龍公園香港文物探知館
費用 | 免費入場
詳情 | 詳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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