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場刊才知道,創作團隊花心思搜集有關達文西的資料,羅列他的名句格言及一些概念設計。可是,或許是演出篇幅所限,更該是刻意處理,劇作及場刊對達文西的描述確實過於淺薄,尤如在「維基百科」隨意尋找生平點滴。即使劇中幾段呈現達文西在文藝復興時期的生活,但他只是一個表象,沒有與當時的歷史、科學、藝術變化對應,除了解釋(猜測)他努力作畫的過程與成就,卻沒有深刻地闡述作品表現的內涵。餘下的便是表現達文西涉獵不同藝術範疇的偉大,及對藝術執着的態度,讓劇中五位都市異人,透過認識達文西的生命,讓對其異化生活的猶豫與失落,轉化為「重生」的意象。更大的問題是,劇作是要利用片面的偉大人物的形象,簡明地回應主題,但那個片面偶像其實與當中的角色,甚至故事的整體性也沒甚麼關係,而僅旨編導的偏好及個人反思。
劇中五位異人︰因胎兒夭折及丈夫只顧工作而不快的少婦、演藝畢業卻為了生計而轉行的地產經紀、腦有氣泡卻仍對藝術執着的劇場導演、沉迷研究的醫生、逃離失意過去的畫班老師,同樣面對理想與事實的衝突、矛盾,嚐到失敗又不滿現狀。看上去,演出內容滿豐富,五個人物五條故事線在劇中穿插、糾纏,問題是把他們連繫上來的,卻是完全被符號化的達文西,一個「偉人」的表象。即使角色吐出大量偉人金句,那邊的醫生借助「達文西手術系統」(Da Vinci surgery system)處理手術,這邊的畫家及導演對達文西有着無比的崇拜,但所有角色與達文西僅為粉絲與明星的關係,故事沒解釋他們為何崇拜偉人,觀眾亦看不到角色的生命如何與達文西契合。對角色而言,達文西只不過是偉人的象徵詞,一個努力不懈而不為當時世人所諒解,對藝術異常執着的人。縱然角色及故事線本身有很強烈的行動基礎,但因為要刻意膜拜偶像,毫無「搜索」達文西的動機,反而阻礙了原本頗具張力的發展,使整體演出變得散漫、遲緩。說穿了,如要呈現對人生的認真及執着的主題,單就故事而言,也可以「搜索」拉斐爾、米高安哲羅。如此,提及達文西似乎是編導的個人偏好,或者對創作人而言有一定的意義,但卻未有見於表演之中。另外,劇中幾處引出林子祥這號歌手,包括突然唱出林於旅遊發展局廣告的歌,及至劇終達文西畫的外音唱出林子祥的《蒙羅麗莎》,換來觀眾微笑,當中沒有和任何事件扣上,最後只回歸成編導的個人喜好而已。
同樣的問題見於佈景調度及道具上。劇中不斷使用置於台中央的膠片投映器,演員利用膠片配換,或映照七彩的水流,又製作簡單皮影,心思處處,值得讚許。只是膠片投映器所能投映的面積很小,限制了演員的台位,有時演員更被迫擋在投映幕前,或不時要關顧儀器的電線位置等,以致未能讓這種小技術風格化,甚至暴露粗糙的弱點。同時劇中製作的一些模仿達文西草圖設計的機械,精緻而用心,但無奈當「達文西」僅作為一個符號時,這些道具無可盛載的內容,而徒具花樣,從整體劇作來看,有點畫蛇添足,可愛可敬但未見功效。
有趣的是,故事佈局及佈景設計,與編導譚孔文早前導演的《白色極樂商場漫遊》演出相似,某些道具也重復使用了。甚至,同樣參與兩個演出的鄧智堅,可能因也是飾演外籍人士吧,其演繹方式看似沒有大太變化。似乎這也是譚孔文在創作上的嘗試。感覺上,《搜》就是從多個角度切入,觀照譚孔文自身的創作歷程,包括劇中對演藝學院畢業生的自嘲,一些對理想的追逐及失落,以至對缺憾美的迷思,那些對白就像不是對觀眾說,而僅回應自身。總結看來,從一開始就似是編導一個人在搜索那個沒有具體形象及意涵的符號,而真正要搜索的東西,其實是仍未交代清楚,血肉模糊的創作價值,及一堆對達文西(及林子祥)的崇拜。
評論場次
2012年2月24日 晚上8時正,香港兆基創意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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