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歐梵
今年是華格納誕生二百周年紀念。 他最重要的作品當然是《尼布龍的指環》，各家唱片公司都利用機會把珍藏的經典版本以廉價套裝盒的方式發售。但也有反其道而行的，去年Decca公司為了紀念指揮家肖提（Georg Solti）誕生一百周年，特別以限量版在全世界發行7000套《金色指環》（The Golden Ring），價格不貲，我還是買了，因為實在值得珍藏。帶回家的時候才發現奇重無比，至少四五磅！
這套珍藏版計有四大冊，好像精裝書一樣。第一冊是音樂，收藏14 張唱碟，外加一張藍光碟版，一碟錄完四套歌劇，另有兩張Deryck Cooke的詳細介紹，把所有的音樂主題 （motifs) 全部列出分析，只聽這兩張碟就等於上了一堂課。但一般樂迷可能不願意花此功夫。第二冊是歌詞，德文和英文對照。第三冊是各種有關資料，琳琅滿目。第四冊是制作人John Culshaw 寫的一本書：《指環重響》（Ring Resounding），記述Decca 的錄音團隊如何花十多年功夫把這一個史無前例的龐大計劃完成。我以前讀過，現在還沒有時間重讀。問題是：這三本「大書」都太重了，拿起來讀並不方便。
對我而言， 當然音樂最要緊。花了這麼多錢，值得告慰的是：錄音效果比以前更好。原來的母盤已經不能用了， 此次是從七十年代的CD 版重錄的，但聽來更清晰，藍光碟尤其如此。但願將來不受香港濕氣影響，可以保存。一般樂迷如果不願投資藏寶，不如買剛發行的肖提指揮華格納所有歌劇的36張版 （約一千港幣），內中就有《指環》全套四首歌劇。
聽《指環》最好從第一部《萊茵河的黃金》 聽起，它是整個故事的序幕，然後再聽的二部《女武神》，這是全套的精華，我最喜歡；第三部《齊格飛》較長，也較悶 ； 第四部《諸神的黃昏》是大結局，最後一幕高潮迭起，聽來極為過癮。這套肖提版我認為也以第二和第四部最精彩。（珍藏版的介紹資料中竟然有肖提指揮《齊格飛牧歌》的總譜，彌足珍貴。）肖提的特色在此表露無遺：張力充沛，所有戲劇性段落決不放過，維也納愛樂在他的動感十足的激勵下，也奏得超出水準（珍藏版包括一張BBC的紀錄片， 內中可見他演習樂隊的實況，手勢的力度驚人）。然而肖提十分尊重原譜，很少自作主張，但一般速度偏快。無論你喜不喜歡，這套《指環》早已被公認為經典了，凌駕所有其他版本之上。
這套肖提版的另一特色是它網羅了當時的第一流歌星，可謂陣容浩大，最出色的當然是尼爾遜 (Birgit Nilsson) 演唱的女武神Brunnhilde, 可謂不做第二人想。 飾演諸神之長 Wotan 的是George London 和Hans Hotter , 也無懈可擊；但我認為飾演齊格飛的男高音Wolfgang Windgassen 的聲音還是不夠理想。不少後來走紅的歌星，在此則演配角，相得益彰。
有心樂迷當然會問：如果不喜歡這個版本的話， 還有什麼選擇？最近三大公司競相發行華格納歌劇的全套版，價最廉（但「物」不太美）的是EMI 的36張版，可惜內中《指環》選的是薩瓦裡希（Walfgang Sawallish) 版，無大特色。DG 的全套版有四十多張，但《指環》竟然不收最有資格與肖提版抗衡的卡拉楊版，而收Levine 指揮的大都會歌劇院版，雖然戲劇性不差，但究竟沒有提出一套特別的詮釋。卡拉揚版的特色就是表現了與肖提恰恰相反的解釋：他認為《指環》是一個大家庭的悲劇，而不止是神話，所以要求他的柏林愛樂的樂師們奏出室內樂的音色！他的門徒提勒曼（Christian Thielemann）， 就公開表示遵從卡拉楊版。人各有志，如今對華格納音樂的詮釋也逐漸多元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