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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 and Business的另一種思考----專訪富邦藝術基金會「同感童感」展覽

封面作品圖像提供/ 富邦藝術基金會


採訪/樊婉貞 孫嘉蓉


一隻充氣熊貓悄悄端坐在中環富邦銀行大廈兩層樓高的平台,靠近一看,這大廈披著的可不是黃金甲,而是用數萬張信用卡拼貼出的鮮豔圖案。多走幾步到大會堂,更多充滿童趣的藝術作品讓人不禁直呼「好可愛」! 這就是台灣富邦藝術基金會繼2000年在香港藝術中心的「粉樂町」之後,於去年底帶來的展覽—「同感童感」,包括十五位台灣藝術家創作出的裝置作品,找來香港知名策展人何慶基策劃,並由香港富邦銀行獨家贊助。


富邦藝術基金會在去年底的亞洲文化合作論壇中以「企業贊助藝術」為題,做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分享,藉著此次展覽,am post特別專訪何慶基先生和基金會總幹事熊傳慧小姐,希望除了延伸企業贊助藝術的討論,也談談公共藝術在香港和台灣的發展狀況。


2006年12月14日

a: am post 編輯群

O: 策展人 何慶基先生 (Oscar Hing-kay Ho)

V: 富邦藝術基金會總幹事 熊傳慧小姐 (Vivian Hsi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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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力量大


a:談談這次展覽的策劃過程。


O:台灣的藝術品放在香港,是完全不同的事,在藝術館比較簡單,公共空間則有很多需要negotiation,空間的negotiation,文化上的negotiation,還有跟觀眾的關係等等。


V:這次最有趣的是香港和台灣兩地同事合作的部份,不只是展覽,還有兩地公司整個文化在地性的融合,需要集眾力才能成功,而且時間其實相當短,可說是個奇蹟。也是因為Oscar的力量才能促成。


這次因為展品太可愛,所以Oscar 即使很忙仍接下這個案子。有時集團內的同仁會問:「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因為很可愛啊﹗」,所以就想了這個idea—這是個很可愛的展覽,所有的人沒有gap,一下子看了就喜歡,也是因為這個力量,大家都想努力促成這個案子的成功。


O:一方面政府也越來越重視文化活動,因為我們說明可以保證安全,所以才有機會借到大會堂的空間,而我們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欣賞到這些作品,就借了室外的場地。


a:這次香港富邦銀行獨家贊助了多少?


V: 這個問題要分很多塊去談,因為很多作品是要前期在台灣先做好,我們再把它運過來,比如說充氣的狗。香港這邊的材料和人力都太貴,整個目前的執行費用大概是四,五百萬港幣,包含前期的展覽,現在的展覽到開幕式,到後面所有的教育活動和媒體宣傳等。


O: 這對香港本地來說也是很厲害的。


V: 對我們銀行來講,用兩三個禮拜架bamboo把銀行大樓包起來施工,光是這個工程費用隨便算都要這麼多的,另外,例如我們跟十六個中學和五個小學,共四百個學生的教育活動,也有很多的人力要去推動。




公共藝術的侷限和發展空間


O: 公共藝術不足的地方就是展覽的場地是什麼都沒有的,外面的燈光也沒有,全部都是重新安裝,所以這麼短的時間促成,我也覺得是個奇蹟。我還要說一點的是,我覺得我們香港這邊的人工很厲害,雖然很貴但很專業…(笑) 。


V: 對,他們做事非常有節奏感,一旦認定這件事要去做了,速度就會很快。雖然前期調整的時候,我們要被挑戰很多問題。畢竟這是一個企業獨家贊助的活動,所以我們有很多企業端,他們會很審慎地檢核說,這樣的schedule是不是可以在時間內完成,什麼東西可不可以被evaluate,他們不希望這件事有任何的問題,所以我們其實後面有很厲害的人在看著,這是跟一般在美術館裡工作不一樣的,效率感比較快。


a: 台灣的公共藝術已經推廣十多年,香港這邊的狀況呢?


O: 我一直很喜歡台灣藝術家的東西。公共藝術在香港有一定的困難,就是香港的空間比較小,一些街道沒有空間做比較大的作品,現在連雕塑都很少人做了,這方面在台灣你可以在郊外找到大的地方來展出,香港連郊外的一些郊野公園也是政府空間的,所以這方面發覺真的很困難,沒有空間也沒有藝術家,但我覺得香港最大的困難也在我們沒有觀眾,現在我們的觀眾就是那些花錢進到藝術館看藝術的人,公共藝術的好處就是任何人都可以看見,所以我覺得香港特別需要公共藝術。但就是因為高密度的生活空間,如果放一個公共雕塑在中環出現,會有很多規條很麻煩,還有就是會花很多錢。所以這次富邦的案子是很特別,這就會帶到我們的另一個話題—企業贊助藝術,五百萬搞一個展覽是很難見到的。


V: 台灣方面,富邦是1997成立的,快十年了,這十年當中,台灣的公共藝術確實有一個長足性的變化。這個變化是:十年前台灣企業的corporate art都還只在於企業收藏、藝術投資,而富邦變成一個公共藝術和企業贊助的範例,主要做對了一件事,就是一開始沒有以企業收藏為主,你知道台灣很多金融公司或銀行老闆收藏藝術品,當時大概就是那樣以人的形式,公共藝術這一塊跟企業連在一起,我想就是這十年內最蓬勃發展,當然因為有很多企業希望自己是能夠被看見的。


那麼富邦跟Oscar講的剛好可以對照,就是富邦那邊的場域是有很多空間上的條件,它有自己的plaza,有自己的building,有自己的lobby等等,而且它很集中,它在台北東區可能就有六七棟自己的總部,所以它可以形成一個像是美術館的概念,甚至自己的員工在裡面穿來穿去,就有一種逛的感覺。十年前我們碰到張元茜,她當時就建議說做一個視覺性的東西,用當代的媒材,甚至是比較裝置的東西,讓藝術家重新跟空間去對話。


可是剛開始在企業裡是很被討論的,因為媒材會被淘汰,不能永久收藏,沒有藝術投資價值,然後裝置性的東西有的時候太over一點的時候,看不太懂,沒有什麼主題性。 所以曾經經過大概五年的時間是很坎坷的,在企業裡面常常被challenge。後來我們有一些做法,也是環境的改變,讓這些具像作品移動,慢慢大家開始認定了富邦跟公共藝術的關聯性,基金會才開始越有了自信,然後開始往下走。


那時台灣的整體現象是包括內湖科學園區,社區也好,或文化局這樣的單位,他們都開始區塊性地做所謂的公共藝術案,撥大筆的經費,甚至有時可以高達七千萬台幣來做一些永久性設置的計劃。台灣很容易一窩蜂,但就這樣把公共藝術帶到一個我覺得是很厲害的狀況,幾乎整條捷運線都有公共藝術作品,姑且不要討論它的好壞,但它固然有很多東西成長出來。


加上我們的做法比較特別,我們不做永久設置,永久設置是人要走到公共藝術面前,他的公共性是如此 ; 可是我們的公共性是我們讓它沒有地基,這在台灣藝術界也廣泛討論,就是說我們顛覆了公共藝術的公共性,因為我讓它travel,我讓藝術品自己去旅行,走到老人院,走到學校,不但不永久設置,還讓它自己去contact任何的人。 這種方式很容易被注意到,對corporate image也非常的好。


藝術和企業的雙贏


O: 我覺得真的富邦基金會是很成功的例子,我也希望這個展覽可以給香港的企業看一看,對一個商業機構是有很多的收益,香港的企業也有很多錢,只是花在藝術上的很少。


香港未能做到是個比較複雜的問題,基本上香港的商業機構沒有這個傳統去贊助藝術,還有,他們還沒有發現贊助藝術文化帶來的好處在哪裡,從生意的角度來看,其實對他們的公司可以有很正面的影響,我想這是還不夠了解的緣故。


V: 其實台灣也是透過很多成功的案例,我最常提的例子是林百里先生[1]做一台notebook,為了upgrade一個功能花了四億台幣,而另外為了改變一台notebook的外在美感花了一億台幣,結果一起放到市場上發現改變美感的賣得比改變功能的好,所以他說美是一種競爭力。這在藝術圈可能離題很遠,但是在企業圈是很有說服力的,因為他用的語彙方式是企業聽得懂的,這些人每天都在calculate,他知道投資報酬效益。所以我覺得以後應該換個心態,藝術圈要如何看待企業、用什麼語言、如何取得信任,這個非常重要。因為有了企業的信任,你可以拿到很多企業的通路,包括企業所有宣傳的管道、所有image的通路,這些通路才是藝術立於不敗的原因,才不會永遠是在小眾經營。


企業也看不見藝術帶給他的好處,所以我常講未來的藝術行政最大的功能性,一定是要把藝術的好處,用商業界聽得懂的language,告訴他們說如何做、如何連結,我覺得這個是很重要的。


講到企業贊助藝術的好處,舉個最明顯的例子,富邦每年要準備禮贈品給信用卡或者是保險的會員等,以前這件事跟藝術沒什麼關聯性,可是當藝術家需要被看見的時候,靠博物館、DM或者藝文報紙都很有限,所以我們去了解這一條禮贈品的線路,每個東西的預算假設是一百元,用同樣的預算我們請藝術家做出獨一無二的產品,你就可以說服企業用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而且沒有超出預算。如此一來,所需的量可能有幾十萬份,由sales去發,好處是大家都看到了這個藝術家,而企業也得到了很好的形象,這就是雙贏的例子。


藝術也不是萬靈丹,這個例子只是讓藝術單位去想,企業界可以提供的不只是有限的錢,還有無限大的通路,如果他們願意釋出的話,那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富邦信用卡會員再台灣有五百多萬人,如果一個藝術家上廣告在藝術媒體,有幾千人看已經很不錯,但印在信封上會有五百萬人收到,其中如果有兩萬人看也已經比做廣告有效。所以關鍵在看不看待這個管道是個被看到的可能性。


O: 富邦把台灣藝術家帶來香港,香港是一個很好的平台,很多international press,也有很多人可以看見,上次的粉樂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來到香港後可以再被帶到外面去。我真的覺得很多企業還沒有發現藝術的好處。


V: 現在最好不要發現,我們可以獨佔…(眾人笑)。


O: 企業贊助公共藝術是非常好的,因為visualize,然後exposure也很大。


V: 但這中間也有很多專業,因為風險很高。公共藝術的公共安全性風險很大,戶外作品像材質就是個大問題,我們很想把蘑菇系列搬出來,卻很怕日曬褪色。所以不是所有作品都適合戶外,有很多限制性。


O: 很多小小的東西以為很簡單,但也需要很多工程。


企業文化的形成


a: 這次滿特別的是,部份作品是香港富邦這邊的員工和家屬自願參與完成的,並非以加班或補假的方式補償他們的付出,怎麼做到的?


V: 當然這中間有很多presentations,我們做了很多紀錄片、拍了很多照片、做了很多說明,不斷地在開會中告訴他們這樣的活動、解釋藝術基金會和母體機構的關係、曾經在台灣做了什麼等等,也說明我們這次找本地的curator,他的概念是什麼。藝術家像游文富到了workshop的現場,他也要再解說一遍:為什麼要選用羽毛和竹子,是因為他來自一個名叫竹山的地方,而且曾經是飛行員,這個東西很有故事性,很多人就很容易接觸。


不得不承認,其實在企業的結構裡,必須用對的人跟對的方式,如果當他們的工作習慣是大老闆下指令,他們就會來follow up,你也不要排斥使用。但是當他們到的時候,你要給他們體會出有趣的滋味,而不是讓他們感受到預期中的無聊。如果你相信你可以透過活動讓他們覺得不需此行,他們就會變成種子傳出去說 :其實很好玩。所以這個東西是要經營的。


O: 我剛剛在樓下跟富邦的員工談洪易的這件信用卡的作品,他們很高興,也很驕傲,這對企業的形象很重要,也就是他們的認同,這就是好處嘛 !


V: 我們其實在完成這些信用卡拼貼的時候,有很多員工就拿手機去拍。另外也有很多部門的老闆都說 :不用拆了,就把作品一直留著。這就是成就感。


a : 富邦以後會在香港也成立基金會嗎 ?


V: 其實我們調查過,香港foundation 跟台灣不太一樣,這邊比較是做charity慈善的部分,這方面的結構還不清楚,以後是不是會有基金會和工作人員在這裡還很難說,至於要不要跟香港這邊的結構雷同倒也不一定要。


這次我去了這些地方,這些工作坊,發現其實香港根本不是文化沙漠。因為到了學校裡,我們發現小朋友和老師都很積極,孩子的接受度也很高,素質也都很好,又有語言能力。所以我想我們在台灣做十年今天的成績,香港如果好好的做,應該是會急速地發展起來。



[1] 林百里先生身兼台灣電子科技產業,廣達(2382)、廣輝(3012)和廣明(6188)三家公司董事長、有「三廣總督」稱號。廣達是全球筆記型電腦(NB)代工廠的龍頭,今年第四季的全球市佔率已經飆升至三成水準,平均每十台NB就有一台出自於廣達之手。而該公司十月份營收四百三十四億三千萬元台幣,是僅次於鴻海的台灣第二大民營製造業。至於廣輝和廣明,分別在TFT面板和薄型光碟機領域,擁有一定的產業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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