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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耀成、黃詠詩:劇本寫完前

文/趙曉彤

圖/趙曉彤、香港藝術節、網上圖片

左起:黃詠詩、陳耀成


陳耀成從美國回港後,特別懷念西灣河鯉景灣一帶的餐廳,因他從前常到附近電影資料館,有時在查找資料後,會與朋友到這裡喝喝酒,發現這裡氣氛很好,不但有西班牙餐廳、很像西餐廳的茶餐廳,附近還有一家中菜館,是可以邊吃點心邊喝紅酒的。他說:「其實香港哪裡都可以吃到好東西,我很喜歡電影館附近可以看海的環境。」他任編劇的歌劇《大同》,與黃詠詩任編劇的《金蘭姊妹》,都在本年香港藝術節演出,這天相約他們下午茶,也分享對創作的想法。


原創劇本與委約劇本



黃詠詩多才多藝,常在劇場輪流擔任監製、導演、編劇、演員等角色,自2002年在香港演藝學院畢業後,她寫了27個劇本,這些劇本可分作兩類,「第一種是原創的,如《香港式離婚》,我寫第一稿時並沒有考慮如何演出,只是我對這事有感覺,有空便寫,斷斷續續寫了三年才完成。又如《破地獄與白菊花》,是我參加嫲嫲喪禮後的真實感受,後來在台上自編自導自演,一個人講喪禮,一個人來一個人去,本身已有一種很孤獨的感覺。我很自主的創作通常是某個階段我不斷問自己一些問題、然後覺得不行了我一定要寫下來。我很少為一個議題而寫,因為聚焦於某議題、某價值觀,會留意不到『人』,看不見『人』的成長。」


而另一種則是委約形式,在限時內把別人提供的資料轉化為劇場作品,她要思考的是如何用感情盛載材料,令整件事變得有戲可做,「像做代母。」而這類創作往往令她寫出一些她沒想過會寫的題材,如《金蘭姊妹》,她自言不是那個時代的人,但細聽當年馬姐故事,也會令她思考現代愛情觀,「我覺得幾十年前的女人,愛情觀原來比我們現在先進,因她們只可選擇低下階層的男人,常常聽說男人又爛賭又打老婆,於是她們在結婚以外,給自己另一選擇:梳起唔嫁,擺酒自己嫁自己,還請姊妹來慶祝,現在是時代不同了,但女人已沒有梳起這選擇。」她有時會問:為甚麼要結婚?為甚麼一定要和另一個人一起生活?為甚麼不可以是因為喜歡自給自足而獨立,而不是因對婚姻戀愛失望而獨立?她也不明白為甚麼社會要給男人很大壓力,男人一定要照顧女人,「《金蘭姊妹》劇情也提及三姊妹預設女人婚後一定要靠男人養、要照顧孩子。原來我們社會的婚姻觀念,一直沒有進步過。」



養鼠再養貓


黃詠詩的劇本既是創作,也是她的真實生活,如《家有一鼠》與《我為貓狂》,所寫的都是她養動物的經歷。她養過白老鼠──牠是她畢業表演的演員之一,演出過後,她以為與老鼠有最多對手戲的男主角會把牠帶回家養,男主角卻說待會把牠送回實體室,「但牠是演員來的!怎可以帶回實驗室給人劏?」她便把白老鼠帶回家,「以為牠很短命,一星期左右會死,最後卻養了一年半。」


最初她母親看見家中多了一隻白老鼠,幾乎氣得發瘋,後來卻漸漸喜歡牠,買「豪宅」給牠住,把蔬菜最嫩的部份留給鼠吃,又把百多元才有一小塊的藍色芝士切給老鼠。黃詠詩八歲時,父母離異,此後母親長年在內地工作,一家人聚少離多,到母親回港定居,她已長大成人,沒料一家人真正相聚時,會多了一隻白老鼠,令家人關係更親密。後來白老鼠患了重病,母親帶牠去看獸醫,擠在帶著名貴貓狗的主人旁邊,自己捧著白老鼠已很怪,終於見到醫生了,醫生卻說自己不懂醫,醫生只會用白老鼠來做實驗。沮喪歸家,知道鼠命不長,便放牠在家四圍走,常常看見牠叼著廁紙跑來跑去不知在做甚麼,後來白老鼠過身,家人清理老鼠生前最喜歡的沙發底,才發現牠用廁紙織出一個籠,裡面還藏著一小塊藍色芝士。她把整個養鼠經歷都寫進《家有一鼠》,「但一切其實都不是我創作出來的,我只是把這年發生的奇妙事情寫進劇本。」


後來她養了兩隻貓:「貓是稿費來的。」因為朋友找她寫稿卻沒錢給她,便把家貓剛剛誕下的兩隻小貓捧來。一養八年,人貓關係親密,她的劇本都由貓陪她寫,有時閉關在家趕劇本,忽然發現沒有貓糧,才會下樓走走,「與貓相處最大的體會是:貓從不直接表達自己的情緒,卻會做一些很陰濕的事情告訴你:我現在不滿你!人與貓無法以語言溝通,我把這微妙感覺寫進了《我為貓狂》,而我很多劇本都有貓出沒,如《娛好大坑之大娛樂坑》、《金蘭姊妹》等。」



在歐洲「結識」康有為



陳耀成編導的作品,多是紀錄片,如拍攝董啟章,吳仲賢、康有為等人,最近則忙著拍攝佔中題材,今天訪問戴耀延,翌日便去拍攝光復屯門。歌劇《大同》的前身——分別在2011及2012年上映的《大同:康有為在瑞典》及《康有為二三事》,雖是原創作品,但創作過程卻往往既自主也不由自主——他覺得自己一直在受素材牽引,「與康有為最初的結緣,除了從前中史課,就是2007年接觸剛出版的康有為《瑞典遊記》中譯本,當年我剛巧有grand tour要在巴黎住一年,希望可在當地進行創作計劃,便想起這本書。最初我不過想簡單地拍攝風景,但拍攝展開一段日子後,才突然發現遊記提及光緒之死──我不能避談嘛。」



他開始翻查康有為在歐洲留下的資料,竟找到很多影響中國歷史發展的重要記載:「如他考秀才時發起公車上書,便在佔中期間被外國雜誌追溯為中國最早的學運;他又辦報章、搞學會,為中國引入最早的知識份子公共空間;約在1905年,中國爆發抵制美國貨浪潮,當年美國總統羅斯福竟為此事兩次接見康有為,卻不接見清朝駐美領事,可見康有為在當時很有影響力,甚至有機會順利帶領中國過渡至君主立憲制,行英式民主,成為國家元首。」歷史發展卻是百日維新失敗、康有為流亡外海,革命黨最終取代保皇黨,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清朝滅亡,繼而是1949年中共建國。「現在仍有不少爭論說:如果清帝仍在,中國的發展可能更順利,至少清朝與少數民族的關係很好,但歷史是不可以重來的,這正是我對康有為感興趣之處。」



康有為電影上映後,他獲邀把電影情節改為三幕歌劇《大同》,「電影與舞台表達的差異頗大,舞台要先按呎吋佈置好一個場景,再把情節集中在一些場景裡說故事,這對我來說是限制,而電影則可以拍很多零碎場面,再以剪接串連,自主性更大。」黃詠詩也曾參與電影編劇,相較之下她更喜歡舞台,認為空間運用本身已是一種創作:「大家都看見一個密封的盒,我在盒裡看見一個場景,然後在這裡變換情節,下次又有別的劇團在同一空間佈置不同場景,變換成另一故事發生的地方,大家都在鬥創意。」



真正失敗是甚麼?


陳耀成畢業於新聞系,自覺永遠關注時代與個人的關係,「我喜歡以大時代作為討論層面,再細看人如何在大時代生活,希望以電影表達、記錄時代,而劇情片創作雖不多,但會覺得故事主角都有獨立生命,他可以自己走完所處的時代。曾有觀眾說,我的電影裡全是一些大事未竟的人,似乎都是人生失敗者吧?但他們是否失敗,或真正的失敗到底是甚麼呢?有時我倒是很想從創作帶來啟示,而不是大家看完英雄落難然後一起自殺,或覺得世界太不如意、太無意思,不是這樣的。而即使我的作品偏向知性,我仍覺得作品最後能否觸動你,是靠作品的感情——其實編劇導演有誰不想衝擊你的感情呢?」


生命一直向前,人人都在不斷經歷,但經歷時卻往往不知道這些經歷對自己有何意義——黃詠詩便以創作來整理生活,「劇本創作好像可以把一個階段的時間停下來,讓我回頭再看,於是明白一些人做一件事的意圖或意義,也明白自己當時為甚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原來事情過後,人才懂得體恤與體諒。我發現把自己的感受放進劇本,是會令觀眾一起思考的,看見觀眾流淚,你知道情感已走進觀眾心裡。我常常在想:自己到底需要一些怎樣的知音?我很珍惜每個觀眾,特別是看完又看的,如《破地獄與白菊花》多次重演,觀眾第一次看時不明白,但幾年後他多了經歷,回來再看便明白你表達甚麼,甚至跟你分享,這樣的生命交流令我覺得很fruitful。」







東堤餐廳

地址:

西灣河鯉景灣泰康街55號GA10A號舖

電話: 2977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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