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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失在羅馬街頭

文‧圖/關嘉利


去意大利旅行,是一個非常倉卒的決定。大概也沒有想要得到一些什麼,於是背著背包,就這樣走。歐洲的城市其實並不大,還蠻適合走路。之前跟朋友去的時候,幾乎都是雙腳走出來的,我倒是不相信景點式的旅行,總害怕躲在交通工具裡錯過了一些風景。只是這一次,是一個人。我想,大概,羅馬也可以用這樣子的方式去走。


雖是十二月份的夜晚,但比北面的米蘭要暖和得多,大可免除了哆嗦的痛苦。從米蘭到羅馬的火車的快車取消了,輾轉換了慢車搖晃了一天,晚上十一點多才到了羅馬。為了省錢,我訂離中央火車站比較遠的旅店。火車站很大,繞了幾個圈找到了一個出口,走出去時發現,夜已經那麼深了,看著火車站外面聚集的黑人,想起在米蘭被黑人騙的不快經歷,自己也不想再次成為他們的獵物,心裡懷揣忐忑,想快步離去。那天夜裡,羅馬應該下了一場大雨。地上濕漉漉的,街道兩邊的燈不多,而且也不是特別的明亮,昏黃地投影在地上的一攤水,折射出銀白的光芒來。遠遠望去,那些坑坑漥漥已經被銀白的光芒填滿。不知道還要走多遠。人與車不多。我心裡想著早知道這樣就訂近一點兒的旅店。看了門牌兩次,我心裡確定了這看起來完全不像旅店的地方就是我要找的旅店。


摁了門鈴幾下,沒人回應。我推開虛掩的門,拾級而上,一群人在跳舞唱歌兒。一個貌似老闆的老先生過來招呼我。他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慢慢給我解釋,他說自己是羅馬人,知道我來自香港的時候,他竟然拉著我聊天,說自己真的非常喜歡香港,要聽我說說裡面的故事。很多人說喜歡香港只是客套話,但老先生眼神的真誠倒不像只是跟我客氣,然而我又不理解他的喜歡,只是覺得很唐突很意外。


他問我說,要不要給我說說羅馬。我說,先給它留著神秘感,我想自己去發掘。的確,我不希望別人或者旅遊書本來告訴我應該看一些什麼。對羅馬,不能否認的是有初步的印象,但這些基本上都是來自初中的歷史課本以及電影《羅馬假日》,不多而且也因為隔著一些年月而變得非常模糊。我也沒有刻意去找關於羅馬的資料,不想奔著景點走,想不經意地遇見那些景點,同時倒是渴望自己去發現好看的好玩的東西,景點與景點之間可能也會有些什麼。大概,我想尋找屬於自己的羅馬的定義。


車到了台伯河附近,我被外面的黃葉深深吸引著,便下了車,看到前方的街道比較熱鬧便毫不猶豫地往裡面走。一路走來,我發現旁邊的建築物都是舊舊的、矮矮的,腳下的磚瓦凹凸不平。偶爾,你還可以看到古式的馬車從身邊優哉游哉地溜過。剛從米蘭南下到這裡的我似乎有點兒不習慣,這彷彿是一場從現代到古代的穿越。米蘭是屬於時尚的,規範的,乾淨的,樓房有規律地往上攀升,街道也有規律地筆直寬敞。而羅馬,就是一個巨型的戶外博物館。在這些只生存於歷史當中的陳列品中穿梭,倒叫人驚奇。它是一座古城的確不假,可是,古老的程度可能要超越我們的想像。我只是知道這裡有古羅馬鬥獸場、廢墟,還有電影中奧黛麗赫本去過的那些景點,但沒有想到在這裡,那些我們渴望見到的東西,那些帶著歷史記號的壞牆斷樑,那些古老的建築,年代久遠的雕塑,還有噴泉,叫得上名字的,或者不必叫得上名字的,並不是只有在景點處才看得到,無論是往前還是拐彎,街邊路旁,隨處就能夠看到。這總叫胡亂走失的我喜出望外。


我對廢墟有著特殊的癖好。廢墟裡的一早一木,一磚一瓦都是故事,這能滿足了我對歷史的各種幻想。我也並非第一次看到廢墟,只是,當走進古羅馬浴池遺址,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味道。我見過北京圓明園的傷痕,但去的時候能見到的不多,有些也帶上了修葺的痕跡。我了解背後的歷史,但還得依靠著想像把知道的跟面前著張開著嘴的裂縫努力地聯繫起來。只不過,那對我來說已經是一種震撼。羅馬的傷痕,不是想像歷史的憑藉,而是一種赤裸裸的、無處不在的呈現。


沿著破舊不堪的階梯往下走,置身其中的時候才感受得到這片廢墟的廣袤。那些脆弱的,早就斷成幾段碎片滾倒在地上,旁邊的青苔和野草悄悄乘機生長,掩蓋了本來的再也找不著的色彩,隨風張揚著勝利的嘴臉。不那麼脆弱的幾根柱子,仍然矗立,但那麼大片的土地一眼望去就剩那麼幾根柱子,難免不感到荒涼寂寞。我開始明白心裡那種無法言說的感覺。這就好像昨天經歷過了一場大火,你今天立於它面前,彷彿還能夠嗅得到難聞的燒焦的味道。或許就是因為它不帶著人工的痕跡,不吝嗇地原封不動地圈起故事發生的所有地點,任由陽光曝曬,雨水撲打,不收拾,不縫補裂痕,所以顯得太過真實,讓人情感上無法直視卻也無法逃躲,只得面對,只得輕嘆唏噓。


走到高處望去,右前方就是羅馬鬥獸場以及君士坦丁凱旋門。在陽光的映照下,舊黃的色調彰顯著身上的千瘡百孔。我想起這些敗壞斑駁的建築背後鮮活的歷史。很難想像吧,這裡曾經是羅馬帝國的中心,輝煌非凡。大概以前的人,沒有想過,現在竟是這般的光景。最有活力的還是那蒼翠的松柏和白鴿。但它們仍然是古老的。從那時到現在,這城、這樹從不更改。只是人,來來往往,不停更迭。


但我就是喜歡這樣子的羅馬。生活在香港的我,習慣了那種快速的更換與替代,舊的東西失去了生命力,無法存活。在這裡,時光也慢了下來,原來舊的東西,可以如此舉足輕重,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佔據一大片市中心的土地。殘缺與完整,舊與新,過去與現在,安好的並存不悖,彼此都能夠在這城市中找到包容的一席之地,不互相被取替。在很多城市,歷史成為了一幅背景,只能被傳說或認知,但是,在這裡,它還存活著。


後來我才知道,那位老先生不是旅店的老闆,它只是一名員工,老闆是一位中國人。當我要走的時候,他問我說:「香港姑娘,你喜不喜歡羅馬?」


「就跟您喜歡著香港一樣喜歡羅馬!」一開始我逗著他玩,之後倒是認真地說:「我喜歡這裡的歷史滄桑感,倒是樂意它保持下去,這樣的羅馬太難得了!」


我以為他會因為我讚美著他的家鄉而感到驕傲。但是他嘆了一口氣,讓我有點兒不知所措。「太多的過去顯得這裡太深沉。」老先生說,「深沉也不是說不好。只是,這裡的人也好像背負著太多,沒有其他城市的人快樂。這是我們的過去,但現在好像不是我們的了。但發展過於依賴旅遊業,這怎麼可能是一件好事呢?大多的東西為旅客而建,本地人縮在一邊去。這影響太深太深了。」


的確,我沒有注意到在這裡本地人的生存狀態。跟隨著赫本的腳步在西班牙廣場階梯上吃著雪糕,在四河噴泉旁邊休憩著或欣賞著各種藝術家的表演,裡面的究竟是本地人還是旅客,我已經不得而知了。


他說:「這裡已經跟外面脫節了,跟不上別人的步伐。所以很多年輕人都到外面去找機會。它走得太慢。」他眼裡折射出來的淚光,是一種疼惜,同時也是一種無可奈何,之後,轉過頭來,跟我說:「妳不是住在這裡,不怪妳。但羅馬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只是活出了別人眼中的自己,而忘記了自己該用甚麼樣子去活著。或者說,丟掉了自己。」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自私。我用著旅客的眼光來看羅馬,假裝跟其他觀光客不一樣的方式去欣賞這個地方,結果仍舊是消費了它。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羅馬人怎麼看待羅馬本身,只是想找到自己想要的羅馬。原來,現在的羅馬只是我們心目中找尋古羅馬帝國的想像。我們對這個地方的期待,或者因各種原因而獲得一些期待,但其實不完全跟這個地方有關,或者可能跟這裡的人對當地的期待不一樣。當兩者不一樣的時候,城市該做出怎樣的抉擇呢?但是,誰可以定義它本來就該屬於什麼樣子呢?原來,看法的不一樣不在於用怎樣的方式去認知,而是你對這個地方的情感,就決定了你的看法。但這似乎永遠走不出旅人的困境當中。


不知道為甚麼我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香港。大概走得太快,也很容易丟掉了自己吧。可是,旅客來了香港就是想看到它蓬勃的發展,來了羅馬就是想看到它滄桑的過往。老先生倒是羨慕起香港來了。我忽然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也懂得了他那種對香港的喜歡。但這,畢竟,跟我心裡想的仍舊不一樣。這一次,我真的疑惑了,走失了。


離開之前,我特意找到了許願池扔下了一枚硬幣。聽說,背對著羅馬許願池拿著硬幣從左肩方向扔進一枚硬幣到水中,代表著此生會再回羅馬。但願下一次再來的時候,能找到現今羅馬的想像,不再走丟了。



意大利共和國

首都_羅馬

面積_30.1萬平方公里

語言_意大利語

人口_約6100萬




夕陽下的古羅馬廢墟。天空那片殷紅的晚霞,退在廢墟的背後,似乎把廢墟推到前台讓人去觀看。看得並不是很清,但總讓人聯想起帝國的沒落。而每一天,它在許多旅客心裡沒落一次。

古羅馬廢墟。真正走了進去,才發現那些矗立的柱子真的很高,

人在其下顯得渺小無比,就好像一塊裝飾的石頭。

古羅馬廢墟。我看著這宮殿的廢墟,呆呆地在這裡站了很久很久。

那些穿著禮服的人優雅的腳步,那些火災時逃竄奔走的慌亂的腳步,

都在這些階梯上真實地發生過。

古羅馬遺址就在廢墟對面的不遠處。從廢墟走出來,

走上一個廣場裡面望過去,就能夠看到全貌。

爬到高處,看對面的古羅馬遺址。羅馬的鴿子並不怕人,

它們擺出了自己才是這裡的主人的姿態。

順著它的眼睛看去,那裡斑駁殘缺,那裡繁華熱鬧。

台伯河河畔:台伯河很長。當看到這景色的時候,我就選擇了下車走路。

十二月,歐洲很冷很冷。但河畔的葉子仍然給人一種秋的感覺,不凜冽,不拒人於千里之外。

台伯河邊的聖天使城堡及聖天使橋。聖天使城堡坐落在台伯河畔,鄰近梵諦岡。

以前的它曾是抵擋入侵的要塞,如今變成了博物館。聖天使橋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長,

但兩側十二座天使的雕塑讓人的腳步放慢了。

白天的許願池。

晚上的許願池。白天來許願池的人沒有晚上來的多。

聽說,只要拿著硬幣,背對著許願池,從左肩上拋進去。

一枚代表著以後可以再回到羅馬來;兩枚代表著可以找到真愛。

我看了一會,這世界上想要得到真愛的人還真不少。

許願池旁邊的街道。站在許願池邊上回頭看的街道風光。再往裡面走,

你就可以去到很多不同的廣場,也有不同的藝術品的商店。

街道並不算寬闊,但還是古舊古舊的。

西班牙廣場的階梯,在電影中,赫本在階梯上吃著雪糕。

這階梯的浪漫來自電影。很多旅客模仿著赫本拿著雪糕在這裡拍照。晚上的時候,

有人在這裡唱歌表演,可熱鬧著呢!但,太刻意的浪漫,太多人的浪漫,就有點兒變樣了。

從西班牙廣場的階梯望過去的街道。這是西班牙廣場的噴泉,比起其他不算是著名。

很多人在這裡坐著,喝咖啡,旁邊也有一些街頭表演者在表演。

在很多廣場裡面,你都可以看到羅馬如此休閒的一面。

昏黃的陽光照耀下的古羅馬鬥獸場。它就在廢墟的不遠處。

站在它之下,走了進去,才能夠感到它的雄偉壯大。

納沃納廣場上的四河噴泉。這是貝尼尼的代表作。他用了四個巨人雕塑代表了四條河:亞洲的恆河,歐洲的多瑙河,非洲的尼羅河和美洲的拉普拉塔河。這些雕塑栩栩如生,連各人的神色都能夠展現出來,教人不禁讚嘆。所在的納沃納廣場有著各種各樣的小攤,變成了跳蚤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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