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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難幽魂的控訴:《新娘妝》的統合性創傷表述

文:石志如


林美虹和奧地利林茲國家劇院舞團《新娘妝》。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



《新娘妝》是一齣以受難者家屬之名,透過自剖對話的方式,向權威者提出柔性的控訴,以此喚醒眾人尊重人權自由的普世價值。此作由長期旅歐編舞家林美虹,帶領奧地利林茲(Linz)國家劇院舞團與多位臺灣素人演員,以改編臺灣文學李昂小說《彩妝血祭》之文本,將原著發生於1947年臺灣228事件受牽累的受難家庭王媽媽事件,以倒敘回憶方式闡述主人翁面對喪子創傷的歷程。然而歷史的傷痕如何撫平?當我們藉由劇場重返歷史現場,重現那些已故受難者所受的極刑,我們該如何替他們伸張正義?上述構成整齣劇的問題意識,同時也折射出今日全球人權問題。


以再現死難為主軸的《新娘妝》,利用舞蹈劇場形式,圍繞著上述主題意識,將富有強烈戲劇性張力的肢體語言,取代舞蹈純肢體的抽象意義,呈現出角色專屬的性格。例如現實中主人翁的舞蹈表徵,從不斷揭開自身內心瘡疤開始,在面對愛子遺體時,只能以囈語式的破碎語境,拼貼出她不完整的身心,由此明顯指涉出她破裂的家庭與無助的內心。其次,重現亡魂們生前痛楚瀕死的哀嚎,以痙攣式抽蓄、扭動及重重摔落的方式,詮釋受到外在欺壓所受的苦楚,卻又在無力逃脫之下成為冤死的幽靈。再者,象徵威權專制的他者,由一位高大又囂張自傲的男子,以猥褻主人翁的身體為表徵,將強權剝奪弱者所有之傷害,血淋淋地表述失去身體自主與人性尊嚴的可悲。劇中也利用鮮明的色彩來詮釋人物性格,例如:白色象徵主人翁的母性堅強與眾靈魂的純潔重生、黃色象徵過去已逝的受難者與回憶中的主人翁、綠紅色象徵威權與殺戮、黑色象徵哀弔與安息等,編舞者賦予了色彩強烈的固著意識,其符號意義在劇中呈現一種不可變動的特質。


觀察此劇結構安排,大量使用群與個體、生與死者、強與弱者的對比二分法,試圖營造分庭對抗的衝突感。以上下舞臺為不同情境的對話部署為例,上舞臺方形矩陣式空間為重現亡魂苦難的殺戮戰場,下舞臺圓形如牢籠的大黑洞為主人翁心靈自囚之所,兩造之間再透過主人翁一次次為愛子遺體進行洗淨、換裝、縫補、化妝等儀式中,以回憶式反覆推進歷史現場,屢屢經歷那段最痛苦的創傷,由此數次非敘事的疊加與積累能量後,表現一種難以走出創傷症候群的焦慮、抑鬱、自責與遺憾。作品後段讓主人翁的兒子穿上美麗的白色禮服與畫上濃濃的新娘妝,以此回應原著小說中的「不用再裝了」的寓意,闡述主人翁期盼兒子在終身隱藏女性化人格後,在另一個世界能勇敢的做自己。


綜觀上述《新娘妝》的表現手法,可以說是以「後設敘事」(meta-narrative)觀點,為戒嚴時期那段歷史傷痕,揭開並鋪墊一條翻轉正義的表述立場。可以觀察到的是,編舞者刻意營造劇場元素與人物之間的形象關係,呈現一種具高度統合性之詮釋,以受到極端不人道待遇的主人翁案例,彰顯人權自由之重要性。如今臺灣自解嚴以來,歷經三十餘年民主化改進歷程,已獲得政黨正當輪替、女性意識抬頭、兩性平等、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自由民主社會,對於這得來不易的民主與自由的空氣,當之珍惜與守護。




時間 | 2019.7.7 14:30

地址 | 臺灣高雄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歌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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