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嘉 (Rachel Yang)
第二十三屆澳門藝術節中Olga Roriz舞蹈團的表演《舞影寄情》,令我情緒很複雜。儘管故事發生在一個陌生的葡萄牙城市,我卻時常能產生共鳴,我把這些共鳴總結為一個「愛情的小圈」,和一個「生活的大圈」。
愛情的迴圈圈
整個表演中我最喜歡的一個場景裡,男舞者Bruno Alexandre更換了三次舞伴。每一次更換舞伴,男舞者Pedro Santiago Cal會將Bruno的前一個女舞伴堅決地拖走。Bruno若無其事地開始和新的女孩跳舞,但Pedro又一次地把她拖走換成新的,如此迴圈。與那一對男女舞者溫柔優雅的國標舞步形成鮮明對比的,是Pedro強有力的步伐和近乎僵硬的上半身。他像一股狂暴的無法阻擋的力量,就像人生中有些時候,再堅固的愛情也能被瞬間襲來的狂風粉碎,而這股將一段愛情撕裂的力量,同樣的冷酷和無法預料。
另一種殘酷的力量沒有在舞臺上被具象化為一位舞者,但一樣操控著相愛的人的情感,它就是時間。當愛情走開的時候,你努力想要把自己生活的每一秒都填滿,以至於沒空想他,卻還是在深夜哭濕了枕頭;然而半年過去,你遇到了新的伴侶,再度陷入愛情,你會驚訝時間是怎麼將你對上一個伴侶的愛擦拭得乾淨。
這一種愛情的迴圈,週期地在這場舞蹈裡濃縮成了舞步,然而巧合的是,舞蹈是愛情一個多麼恰當的比喻。更換愛情就像更換舞伴,找到那個和你合適的人多不容易,但那個特別得無可取代的人,卻總會被生活奪走,被另一個同樣特別的人取代。
生活的迴圈圈
在一個同樣有趣的場景裡,三位女舞者在一排桌子上排成一排,跳著舞向桌子的一側移動。當她們隨著音樂節奏跳著一樣的舞步時,男舞者們忙著將他們背後的桌子移到她們前進的方向為她們鋪路。同一段歡快的音樂不同重複,所有舞者的動作也隨之重複著。然而,在看這些重複的動作中我獲得了樂趣。舞者們在微笑,音樂也讓我的心情好起來。
這讓我想到在健身房的經歷:我在健步機上的動作枯燥地不停重複,但當我身體的運動跟隨上一首歡快樂曲的節奏時,健身就變成了舞蹈,而我在重複中感到一種簡單的愉悅。
澳門藝術節的介紹手冊上說的一樣:「儘管生活變化無常,它的一切都開始於一餐飯,最終又回到另一餐飯,像一個無法逃離卻又完整的圈。」就像我之前討論過的「愛情的小圈」一樣,生活是個由許多小圈組成的大圈。這個圈在舞臺上被形象化為同一個家庭聚餐的場景,不厭其煩地重複出現。不論你的昨天有多麼槽糕,你的今天還是得從一餐飯開始,由另一餐結束。
我曾經對於個人的時間總是被一日三餐佔用和控制這件事感到束縛──治理自己的時間的權力被奪走,一天被強行分成四部分。然而,這場表演引導我看到的是,這種時間規律和分割產生秩序,而秩序不是無聊的同義詞,它幫助我們保持住生活的節奏。
然而,這場表演的後半段卻有些沉悶。過多冗長而缺乏變化的獨舞,突兀而頻繁的感情轉變,觀眾和編舞的文化差異,讓我仿佛變成了一個局外人。當然,一個評論家也可以說這種觀眾和表演者之間若即若離的關係,正是編舞Olga Roriz想要表達的──她對維亞納的感情,那個她出生的地方,卻同時是幾十年再也沒有回去的地方。好像很熟悉,卻又很陌生。但是我傾向於相信好的藝術作品,能成功地讓觀眾理解它背後的感情,並為之觸動。
評論場次
2012年5月23日晚上8時,澳門文化中心綜合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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