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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與藝術:《我舞嘢講》與街頭抗爭

文:洛楓


相片由Jesse Clockwork提供


How do we connect? 就是創造表露自我的安全地帶,平等給予個體發聲的權利,並且共同分享!我在比利時編舞家Alain Platel 一段關於「政治身體」的對談裏讀到這句話,剎那連結了香港自6月以來「反送中」運動的場景,不同界別和團體的人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訴求,建構了多樣化的抗爭行為。藝術如何跟政治聯繫?在政治的抗爭中,藝術的意義何在?

「政治」是甚麽?美國詩人James Scully 說不能單單指涉政黨或國家,而是日常生活最私密的區域,像上班不上班、吃飯不吃飯、生育不生育,存在於呼吸的空氣裏,當一個人表述自我與世界的關係時,便無可避免地是政治性的,因為藝術處理生命的當下之急,滲入其中的都是政治含義,而基於這個命題下的抗爭作品,也必然逆反主流的政治權力和意識形態。Alain Platel 也從編舞家的位置出發,指出面對當前社會與人的困境,在悲傷、痛苦、絕望與死亡的面前人人平等,舞蹈通過動作轉譯世道,為的是建立社群的共鳴與團結,從台上到台下,沒有人做主導者或領袖,而是以細小的民主組群凝聚力量,擁抱人人都可參與的信念。這些論述還原藝術與政治的基本人權,那是生而為人的個體存在、及其跟他者和社群的聯繫。


8月9日香港舞蹈界在牛棚舉辦了兩場義演叫做《我舞嘢講》,命題來自網絡連登區的慣常用語,為了迅速推post 而簡單留言的「我冇嘢講」,意思是「沒有話說」、「沒有補充」,完全同意推post 的內容與立場,是一種鼓勵、連結、溝通的訊息。《我舞嘢講》由年輕編舞家藍嘉穎發起,集結一群年齡由六十到二十出頭的老中青三代舞者,包括伍宇烈、黃大徽、陳敏兒、周佩韻、邱加希、唐偉津、曾詠暉、陳偉洛等21人,台前幕後和行政全部無酬參與,演出門票由觀眾自由定價,收入捐助「612人道基金」及立場新聞。作品長達一個多小時,具有基本的結構與流程、出場次序和空間調度,動作組合採取即興舞蹈,同時以敲擊樂營造緊張而熱血的情緒認知,而閃動的紅色燈光、強烈或突然靜止的白燦燦光影與黯黑,起伏而流動,瞬間牽動許多恐懼和憂患意識。


《我舞嘢講》的創作核心是重構抗爭情景,將日常街頭的遊行或反抗暴力鎮壓的形態,化成藝術的視覺景觀,歸納的手法有三:第一是大量道具的運用,包括磚頭、熒光筆、手機、食物和飲品、雨傘和雨衣,還有full gear 的裝備像口罩、眼罩、手杖、頭盔和黑衣,用以裝扮自己、完成動作或移動空間。第二是文字和語言的運用,例如錄像的投映,打在舞台正中的白幕與旁邊粗糙的牆壁,上面有反送中運動的標語(冇大台、發夢、兄弟爬山、五項訴求、不撤不散)、網絡發言的字句、事件的報導,以及受傷、自殺和被捕的人數,還有一些抗爭現場的視頻(社區的連儂牆、機場靜坐、新聞片段);此外,也有舞者在地板寫字、或看着手機屏幕朗讀宣言、遺言與個人表述。第三是劇烈的肢體碰撞,無論獨舞、雙人舞、三人舞還是群舞,都有許多猛衝、搏擊、扭打、飛撲、摔倒再彈起的動作,有時候身體撞落地板或輪流倒地發出響亮的聲音,或眾人拉着一人持續糾纏不放,或三個人合力抬着一面反光鏡子走艱難的路,或一群人向前瘋狂跑動和呼叫……這些畫面,有些充滿現實指涉,給予觀眾歷歷在目的記憶和指認,有些卻包含象徵的轉化,化成對抗爭運動的抽象思維:如何在群眾中保存自我?怎樣以堅強的意志戰勝脆弱的身體?在遵從與對抗之間甚麽是權力的操控?現實環境與網絡虛擬的邊界可以推到哪裏?即時回應時代的作品不屬於精緻,唯其質樸、原始和粗糙才更接近初心!


民間的社會運動是一場身體角力,因為手無寸鐵的抗爭者把持的,祗有自己的血肉之軀,面對警察暴力,祗能灑落血、汗和淚,而這個僅有的「身體」就是政治抗爭與舞蹈藝術連在一起的板塊;從街頭走入劇場,觀眾在洗滌積壓的焦慮、躁動和悲傷,以舞抗爭帶來情感的療癒,然後整裝待發,再從劇場走上街頭去!



評論場次: 2019年8月9日,8pm,牛棚前進進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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