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孫嘉蓉
圖/ 由受訪者提供
圈戲藝術創作工作室有著在家般的溫馨氣氛。
走進陳巍方位於老公寓二樓的工作室,整潔明亮,營造出如同在家般的溫馨,這個簡單的小空間,沒有豪華的裝潢,沒有昂貴的設備,卻是許多特殊小朋友心靈的開啟之地。工作室的負責人陳巍方是戲劇治療師,在藝術治療領域已經耕耘多年,因大學就讀心理系期間就熱衷參與劇團,出國念書時一度猶豫著要繼續念心理學還是純劇場,因緣際會看到英國戲劇治療學者Phil Jones的書,心想竟然有門學科可以結合戲劇和治療,從此一腳踏進這個領域。回國後她順利進入台安醫院的兒童發展復健中心(現為表達性藝術治療中心),一待就是10年。
在英國的課程裡,除了教授如何治療,同時也要求學生要有「被治療」的經驗,從自身開始學會感受,對她來說是一個治療師養成過程中很重要的基礎。「在陪伴個案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在經歷什麼,書本的東西不管怎麼解釋,你以為懂了,但是等你經驗到之後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說。就像她最初在實習期間從未曾以兒童為治療對象,為了進入兒童發展復健中心,還特地跑到安親班打工,確認自己喜歡跟孩子相處後才放心接下工作。
工作室內的燈具彷彿隱喻著這裡能與小朋友一起找到表達出口。
往好的方向改變
身為台灣藝術治療發展先鋒,當時的工作團隊囊括了專長於音樂、舞蹈及戲劇的治療師,個個年輕熱血,對於個案積極討論,一步步實踐藝術治療的理念,建立出良好的口碑,也為她累積了充足的臨床經驗。
藝術治療原是心理治療的一種輔助,在一般醫療機構內,多半歸屬於復健或心理諮商科,只是藝術治療的本質並非將個案視為病患,在制度化的醫療體系內卻很難擺脫「疾病」與「治癒」的觀念。「藝術治療相信創作本身即是治療,而therapy這個名詞其實是『往好的方向改變』之意,而非治癒什麼病症。」巍方表示重點在於去了解一個人的特質和背景,陪伴他/她找到想改變的方向,這觀念的隔閡成了後來她離開醫療體系的原因之一,並決定在兩年前成立圈戲創作工作室。
戲劇創作工作室一隅
目前工作室以特殊的小朋友為主,隨著藝術治療逐漸被大家所認識和接納,巍方所接觸的個案除了自閉症相關(包括亞斯伯格症、過動兒等),也有些是沒有診斷的孩子,可以看出現代家長對孩子的發展較為敏感呵護,在處理孩子情緒或性格上遇到困擾,便會主動前來尋求協助。
為了避免醫病和權力主從關係的干擾,在這裡沒有治療,只有「陪伴」,沒有孩子們,只有「小朋友」。我問巍方,這樣的陪伴,最長可以多久?她舉一個從幼兒園大班開始到國中的例子給我,個案中途曾經「畢業」(經她評估已經不需要定期會面),後又因為青少年前期面臨到不同的成長困境而求助於她。
戲劇創作工作室一隅
「就像我們所說藝術治療不是去治好症狀,事實上他已能適應社會,但因為天生的特質,還是會遇到困境。」巍方於是將他轉到更專注於創作的團體。這裡的戲劇創作並不是為了技巧所帶來的成就感,她解釋:「我們強調過程,在扮演和編劇中,他們會覺得自己設定的結果是被接納的,而他們有能力說故事且被理解後,那種成就感是自然而然產生的附加價值。」
戲劇創作工作室一隅
巍方的工作方式會分別單獨跟小朋友和家長會談,這群家長在陪伴小朋友的過程裡,也在學著整理原生家庭的問題以及親子關係。曾有位典型亞斯伯格症的小朋友,在一次團體課程中,手裡拿著名為「叔叔」的玩偶,不斷在桌子底下和牆上遊走,眼神則不停關注著另一個扮演媽媽的布偶,口中喃喃:「『叔叔』在牆上走,媽媽沒有在看。」巍方觀察到幾次類似的情況後沒有下任何判斷,只在課後敘述給孩子的母親聽,沒想到那母親立刻流下了眼淚,因為她從來不知道,這個無法正眼直視她說話,也無法讓她觸摸擁抱的孩子,內心竟是如此在意她,當下決心改變自己與家人們跟孩子相處的心態。
小朋友透過角色扮演,投射出自己的思路。
「藝術治療並非適合在每個人身上,這點我一直很清楚。」藝術治療師需要清楚自己的角色和任務,巍方說自己年輕時每個人都想幫助,曾因為受到家長的期待影響,太過急切地想改變孩子,忽略那應是建立在足夠穩固的關係之上;現在她重視雙向的評估,會清楚告訴家長她可以做什麼、做到什麼程度,面對有著更迫切需求的家長,她甚至會建議尋找其他途徑。巍方不諱言有能力尋求諮商的大多是社經條件相對較好的族群,於是她會透過與社福團體合作的方式,讓弱勢族群也有機會接觸到藝術治療資源。
工作室的藝術教室
藝術治療師在個案中必須常常思索價值觀,然而許多事最終並沒有答案,整個過程像是在自我了解和探索,治療師與個案一起看待人生遇到的問題,試圖提供另一條面對的途徑,創作即為方法之一。也因為認同創作對人的影響,工作滿檔的巍方,仍希望利用工作室鄰近空間舉辦多元且開放的工作坊,讓更多人能夠自在地體會創作的療癒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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